汝州雷家……

郝仁站在高地上，遥望北方。

寻找着方位。

他迷路了。

在捕快学校时，郝仁是学过地理，但毕竟只是纸上谈兵。

况且，这北方大地残破太久，六扇门的地图早就过时了。

不少道路都长满了荒草，无数村落小镇消失。

郝仁只能一边走，一边认路。

好在大致方向他心里有数。

山下就是开阔的平原，朝南处一道白白花花的河水从西面流来，哗哗地向东方流淌。

郝仁极目而望，隐约看到那河岸两旁，似乎有一丛丛一簇簇的小黑点，铺满了大地，绵延竟有数十里。

收回目光，郝仁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那里就是白沟河，数月前大金铁骑入侵，掠走了大乾北面四万百姓。

其后大乾镇北节度使张北，也就是张恒的父亲，率兵追击，想要将百姓抢回来。

没想到在白沟河处中伏，一万兵马损失了一半。

不得不收缩防线。

大乾国也彻底失去了对白沟河一代的控制。

而那些黑点，不是别的，是擦不去的血，是两国上万将士的血，染在大地之上，等待着时间的洗涤。

步行下山，他的马早在过白沟河时，就已经寄存在朝廷北面最后一个驿站中。

北面也不必南面好多少，也只有荒凉残破的大地，原来密集的村镇，现在早已凋零，不见炊烟。

只有大地上一个个坞零零地伫立伫立着。

大片大片的良田，少有耕作痕迹。

金国治下的燕云十六州，除了幽州附近繁华一些，其余大多如此。

郝仁脚程极快。

一路不停息，穿过一个个坞堡，杀了几波盗贼。

前方一片连绵的青山出现在眼前。

雷家就驻扎在那里。

没错，是驻扎。

雷家并非大金国内的普通世家大族。

他家是有军权的。

只因为当年大金铁骑席卷幽燕之时，雷家祖上带兵第一个投靠了大金。

当时大金太祖金口玉言，封赏雷家为世袭万户，而且是实权的世袭万户。

有人要问了，既然雷家在大金有权有势，为何要举族迁徙到大乾呢？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金人的政权渐渐稳固，朝中开始有不少人不满一个南人竟然占据了一个世袭万户的名额。

要知道，在大金制度中，世袭万户这个军中最高职位可是有限的。

你占了一个，我便少了一个。

因此，不少眼红的金人贵族开始针对雷家。

也是雷家这几代没出什么有能力的人物，数十年打压得节节节节退缩，如今连着二龙山一代的祖地（封地）都快保不住了。

这一代雷家家主雷旭，眼看家族就要被吃干抹净，没法可想的情况下，他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家祖地不要了。

你大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于是，雷旭偷偷派族人潜入大乾，向大乾皇帝表示效忠，并说愿意带着兵马投靠大乾。

这种彼消我长的事，赵哲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他也担心，万一事败，军队没捞着，还引起大金的不满。

大乾现在打不过大金，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与大臣们一商量，决定派个无名小卒前去联络南迁事宜，若是事败，也可推脱是雷家自己的主意，大乾不知。

恰巧那时郝仁要躲哥舒翰，张灵素便干脆提议将他这个弟子派过去。

赵哲也很给面子，主要也是觉得以郝仁这般年岁，便是被大金抓住，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大乾的使者吧。

赵哲的想法很对。

不仅大金不相信，连雷家来接头的人都不相信。

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已经打量了郝仁有一刻钟了，第十五遍问道：“你真的是大乾使者？”

“我真的是，不是老兄，咱们都对了多少遍暗号了？老兄，我没必要骗你。”

郝仁也有些无奈，虽然他现在身量已经超过了一般普通人，但是面相稚嫩得紧的紧。

任谁一看，都是：哦，这是个小孩。

“暗号是对上了，只是，你这个年岁，你们大乾难道没人了？”

说到这儿，青年的语气已经不善起来。

想俺们父子三人拼力南归，并以麾下军队作为投效的礼物，这南面的皇帝倒好，只派了个小孩过来，这是有多不重视俺们家啊！

郝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志不在年高。”

青年一愣，细细咀嚼了这句话一番后，又看了看郝仁，突然笑了。

“有志不在年高，说得好，但光有志气没有，还得有能力才行，便让俺试试的水准吧。”

说话间，青年的大手已向郝仁肩膀抓来。

那只手骨节粗大，老茧厚实，显然是常年练武造成的。

郝仁怡然不惧，正要还手。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人喝道：“二弟不可。”

“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青年一缩脖子，显得颇为畏惧来人，手也缩了回去。

来的也是个年轻人，比眼前这人年纪要大些，二十来岁的样子。

此刻他已是飞驰到两人跟前，翻身下马，朝郝仁一抱拳道：“不好意思，俺弟弟不懂事，怠慢了大国使者。俺雷震代他向您赔罪。”

郝仁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说道：“不知者不怪，你就是雷震，雷家大公子？”

“是俺。”

“那这位应该就是二公子雷武咯？”

“哼，就是俺。”显然雷武还是不服气。

“二弟！”雷震面色一板，雷武顿时软了下来。

“没事没事，两位雷家哥哥，小弟郝仁，这厢有礼。”

“小弟在京都时就听说过二位公子的威名，双刀破敌寨，百骑冲千贼，着实让人佩服。”

雷震面上一喜。

雷武的脸色也软化下来。

郝仁说的都是他们兄弟俩干的得意之事。

没想到俺们兄弟的名声都传到大乾去了，雷武暗暗想到，再看眼前的小孩，也顺眼了许多。

大乾京都自然不认识这雷家兄弟是谁，但是郝仁来前是做了功课的。

既然要做使者，怎么能不了解对方呢。

六扇门本来就有稽查秘谍的作用，雷家作为大金万户，其资料自然也有收集。

郝仁临走前，可是真真地背了背了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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