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美丽 24第24章 不公

第二十四章蒙冤

文啸天毕竟还不是重色轻友之人,虽然不愿,但还是打来了门道:“五师哥,你来了。”王一帆手中提着饭盒,道:“小师弟,这是你的饭,快吃吧。别凉了。”文啸天道:“五师哥,你吃了没有?”王一帆道:“我吃过了,师父说不能在你这里久待。说不定呆会儿师父就放你出来了呢。”文啸天却是拉着他的手道:“五师哥,你陪我一会儿吧。”王一帆无奈,只好坐下。

白云道:“文大哥,我也和你们一起吃吧。”文啸天点了点头,道:“好。”三人便都坐了下来,王一帆只望着文啸天和白云两人吃饭。

白云赞道:“这是谁做的?真是好吃。”王一帆道:“这是四师哥亲自动手做的。”白云道:“想不到贾一凡那个跟猴子一样的人物也会做饭。”文啸天道:“四师哥这个人经常偷偷下山到偷吃东西。每次都和人家做饭师傅说两句,久而久之,自然是‘久吃成名厨’了。”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白云道:“这么香,王师哥你也吃一些吧。”王一帆虽然性子古板拘谨,不过看到白云如此诚心邀请,便也动了几筷子。白云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调料,道:“这是西湖边上包子铺里的调料,大家都吃一点吧。”说着在三人碗中一人倒了一点,道:“文大哥,这是我和诗雨趁那位大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施展‘圣手’,拿的一小包。”文啸天细细品尝,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在西湖畔又饿又累之时,白云送来的一笼包子,竟然看得痴了。

白云嗔道:“呆子,你看着干什么?快吃啊。”文啸天给她“呆子”“呆子”地喊了几声,心中竟然是甜甜地,心道:我以后一定也去包子铺偷来几包调料,天天放在饭里。便对白云道:“你下回下山去‘取’调料,可不要忘了带上我啊。”白云笑道:“好啊,下回咱们两个一起去。”

蔚蓝的天空,飘荡着云朵,苍茫大地,回荡着轻风,但是这些却哪里比得上,那一个令人魂牵的,微笑?

文啸天看着她,目光深深,似是醉到了心底。

王一帆道:“我已经吃饱了,不能再吃了。我该走了。”文啸天道:“五师哥,你就再陪我说一会儿话吧。”王一帆点了点头,只好又坐了下来。

文啸天道:“五师哥,若不是你把那个名额让给了我,我不见得能够下山啊。”王一帆哈哈一笑道:“我剑法哪里比得上小师弟?若是真的比试,恐怕输得太惨,所以我有自知自明,自行认输了。”白云笑道:“早知道我和文大哥比试时也自行认输好了,省的丢脸。”文啸天叹道:“看来大家是都不喜欢我了,连比试都不愿意和我比试,哎我的人缘啊。”三人一起大笑。

文啸天道:“只是没有了酒。”王一帆从袖中取出一个皮囊道:“这一节我差点忘了。大师哥给你带的。”说着把皮囊递给文啸天。文啸天笑道:“你自己不喝酒,所以记不得。”王一帆笑道:“师父说,你和大师哥这两个酒鬼,以后要好哈惩治惩治。”文啸天道:“怎么惩治?”王一帆道:“把你们两个关在一间屋子里,一个月不给酒喝。”白云笑道:“等到一个月后,再放这两位出来时,恐怕这两位已经成了疯子。”三人又是一起哈哈大笑。

欢声笑语中,时光过得竟是飞快,文啸天不一会儿便喝了许多酒,倒了一碗给白云道:“你喝不喝?”白云顺手接过道:“试一试吧。”说着拿起酒碗,仰脖喝下。一杯酒下肚,俏脸生红,更是秀丽无伦,文啸天看的竟然痴了。

又是不知不觉地,文啸天又是人事不知了。

只是,梦醒时分,是美梦还是噩梦?

或许,嘴角仍然兀自带着一丝微笑还不知道罢。

他,终于醒了。

在他面前迎接他的,是一滩鲜血!

模糊中,只见王一帆倒在地上,被一柄长剑穿胸刺过,文啸天扑上前去,叫道:“五师哥!五师哥!”

……

什么反应也没有。

王一帆的鲜血还没有凝结,顺着他的胸膛,一滴一滴地滚下来,滚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河,清晰可辨的剑孔像猛兽舞动着獠牙,向他扑来!

文啸天不忍再看,正欲转开目光。但是,那柄剑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思召剑!

那是王一帆送给他的剑啊。

“五师哥!”他痛声大呼。

没有回答,只有回音仍旧回荡在屋中。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要独自面对着世间恐怖的种种。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白云呢?她不会也和王一帆一样吧。他心中关心白云,立时有了勇气,微微振作心神,向四周望去,可是四周除了墙壁,什么也没有。

文啸天疯了一般地四处寻觅着,奔跑着,他害怕至极,生怕等待自己的是白云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对自己大声呼喊着:“白云,白云,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却看见,在角落中,白云躺在那里,身上却没有流血的痕迹。

“白云!”文啸天几乎是在嘶吼,他害怕,不,简直是恐惧感觉不到白云的心跳。他伸手搭住白云的脉搏,还好,白云还有脉搏。他将白云抱在怀里,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等她慢慢自行醒来。

砰!

没有敲门,没有呼唤,门开了。

文啸天吃了一惊,只见门外两个人仗剑而立,这两人文啸天却是都认得,都是“凌云洞”门下,一个是盖万章,另一个是张剑民,都是“凌云洞”门下的佼佼者,虽然不像江天野那般超逸绝伦,不过也都是狐狸派中的优秀青年弟子了。

迎接两人的,却是衣衫上沾着鲜血的文啸天,张剑民微微有些奇怪,走了进来,却是正好看见了王一帆倒在血泊中,胸口还插着一把剑。盖万章道:“王一帆师兄,他……”说着,将剑拔了出来,低声读道:“思召剑?”张剑民立时一拍脑门道:“这就是那个小畜生的剑,”说着伸手向文啸天一指。

文啸天再要解释什么,却已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只听张剑民喝道:“文啸天,你……你当真是猪狗不如!”文啸天一怔,只听盖万章怒道:“王一帆师哥如何待你,你却忍心将他杀害!”说着拔出剑来,便向文啸天刺来。

文啸天挥舞着双手,叫道:“我是冤枉的啊,不是我杀的!”他像一个被冤枉了偷了糖的小孩子,倔强地大喊着,虽然知道这也是毫无用处,不过仍然是嘶哑着嗓子,大声地叫嚷着,向着整个黑暗的世界!

你此刻面对的,是全世界的黑暗么?

有人站在你身旁么?

没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孤独地面对,孤独地奋战!

“王师兄不是我害死的!两位师兄,请听我解释清楚。”文啸天大声抗辩着,但是在这事实面前,他的辩解竟也是那般的苍白,那般的欲盖弥彰。张剑民喝道:“孽障!这‘思召剑’难道还有假不成?”又道:“盖师兄,咱们两个一起上,杀了这小子,为王师兄报仇!”盖万章应道:“这小子十恶不赦,便是十个、一百个打他一个,也是罪有应得!”说着两人舞动长剑,一起扑上。

文啸天凭白蒙受如此不白之冤,如何不愤怒欲狂?但他心道:如今白云还不知去向,我可万万不能和这些人打起来,只有先将这两人制住,才能说明真实情况,然后再一起去救白云。想到这里,他剑尖连点,剑上运起“乾坤大挪移”劲力,将盖万章长剑一引,顺势荡开了张剑民的长剑。盖万章怒道:“邪门歪道!邪门歪道!”

文啸天心中有气,哼了一声道:“今天让你知道知道邪门歪道的厉害。”他被冤枉时日已久,胸中所有愤懑之气此时却是都发泄了出来。他舞动长剑,瞬时间便把盖万章、张剑民二人笼罩在剑光中,看准二人破绽,大喝一声:“着!”剑尖点处,却已经将两人胸口衣衫点出两个小孔来,若不是他剑下留情,恐怕盖万章、张剑民二人便已经都命丧他剑下了。

文啸天道:“我要是想杀你们,刚才只需轻轻一刺便是了。”张剑民大骂道:“假仁假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们了么?”盖万章接道:“像你这种禽兽不如之人却是绝不能相信,王师哥待你那么好,结果……”他一时哽咽,竟然说不下去了。

文啸天手指连点,将两人穴道点了,两人猝不及防,若是面对面的动手,文啸天即使能够获胜,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制住两人,但是两人此时防备微微松懈,便被文啸天找到了破绽,立时制住了两人。

文啸天轻轻地抱起王一帆尸身,跪在地上道:“五师哥,小弟蒙受冤屈,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小弟抓到真凶,为你报仇。”盖万章、张剑民二人兀自大骂不止,文啸天却是充耳不闻,继续道:“五师哥,小弟若是不能给你报仇,当如此案!”说着轻轻地从王一帆胸口上拔出了那柄还带着王一帆身上鲜血,身体上没有散去的温度的“思召剑”,狠狠地将桌子斩下了一个角。

正在此时,只听一人喝道:“文啸天,纳命来!”正是江天野,他手持长剑,带着一批狐狸派弟子,却大多是“凌云洞”门下,江天野怒道:“文啸天,想不到你这人竟然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是一个十足十的伪君子!”他见张剑民和盖万章倒在地上,显然是被文啸天点了穴道,便伸出手指,凌空虚点两下,便将两人点起。他此时愤怒异常,原本英俊的脸旁似也有些扭曲,想必是愤怒到了极点。

文啸天道:“江天野,我若是想杀这两人,刚才早就下手了。”江天野道:“谁知你心中又怀了什么鬼胎?”说着长剑点动,一招“大江东去”却是又平又急又快地向文啸天攻去,他虽然愤怒之极,但剑法却仍然法度森严,每一招都沉稳之际,文啸天虽然擅长“乾坤大挪移”的借力打力之术,但却没有办法挪移他的劲力。

文啸天怔怔地望着那些瞪着血红的眼睛的狐狸弟子,心中竟然伤心至极,他自从入狐狸派起,一直把狐狸派当做自己的家,可是今天,自己的家不但不欢迎自己,反倒要把自己当做敌人来诛杀!

不过狐狸就是我的家,我死也不会背叛狐狸的!

这句话还在他脑海中回荡着,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心中不由得扪心自问:狐狸,现在还是我的家么?

江天野大吼一声,声震数里,长剑舞做一团剑花,剑招滚滚而来,文啸天见他剑势凌厉,竟被逼得连退三步,江天野这一剑刺了个空,但是他这一剑几乎倾尽全力,哪里还能收的住?立时将一张床铺劈下了一个角。

只听“啊”地一声,却是女子声音,原来这床底下竟是藏着一个人!众人大惊,江天野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道:“白云,白云,你没事吧?盖师弟,张师弟,你们快去救她出来!”

文啸天听到白云名字,心中一震,心道:她怎会,怎会……想到这里,不由得双手也微微颤抖,难道这是针对我的一场阴谋吗?但是江天野的剑招实在逼得他太紧,他根本无暇多想,这些剑招已经让他疲于奔命了。

而此时,盖万章已经将白云救了出来,但见白云的右臂上有鲜血涌出,原来竟是被砍伤了,还好江天野收势及时,只是划破了皮肤,否则非将白云的右臂砍下来了。

但见白云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竟似被人撕开了一般。江天野和文啸天见她这般模样,都停止了战斗,奔到白云面前。白云投到江天野怀中,低声道:“我……我……”话说到一半,竟是一下子哭了出来,泣不成声。江天野见白云衣衫不整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大声向文啸天道:“你竟敢对白云师妹非礼!”说着一剑便向文啸天胸口刺去,他心中愤怒至极,连刺三剑,均是极为狠辣的杀招,显然是要制文啸天于死地。

江天野剑光闪闪,文啸天却是觉得越来越吃力,到后来挡开他长剑时手臂已经隐隐发麻,几乎就要断掉了,不过他性子坚忍,仍然勉力支持。他此时万念俱灰,剑招竟然是越来越狠辣,几乎如同拼命一般,伴随着他几近绝望的吼声,从他的喉咙中发散出来。

江天野忽地大喝一声:“着!”长剑剑尖反转,正是狐狸派绝招之一的“银狐倒挂”,文啸天猝不及防,急忙一个“铁板桥”向后滚开,不过下颚仍然被他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吼!”

他一身衣服却都已经被土覆盖了,脸上还带着一抹鲜血,一脸的灰土,当真是可怖到了极点,江天野不由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江天野却是凛然不惧,说话仍然如同往常一般正气凛然,丝毫不惧。文啸天看着他,看着一个个赶上来的狐狸弟子,他们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愤怒过后,你还剩下什么?

如今的啸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倔强的一根筋的少年,他明白,此时自己只有一条路:逃!

他哈哈大笑道:“江天野,这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么?怎么反而反打一耙?”一面说着,一面忽然翻个跟斗,向外疾奔。

“拦下了!”江天野喝道,伸出两只手指,凌空点去,一指点向他“大椎穴”,另一指点向他“天柱穴”,却都是人身要穴。文啸天早有防备,急忙脚下连转方位,却是正好躲过他这两指凌厉的攻势。

但是他躲得了这一边,躲不了另一边,拦在门口的吕铮长剑一扫,正好扫在他腿上,文啸天小腿处血如泉涌,痛彻心肺,但他却是不管那么多了,仍然向前疾奔,手上长剑如同疯了一般乱打,全然没有什么招数,但是狐狸弟子见他如此拼命,却是都害怕至极,胆子大的还敢用兵器拨打,胆子小的却是纷纷避开。

文啸天得了这个空隙,又冲出了几步,腿上忽然伤口处一疼,坐倒在了地上。正好盖万章此时一剑刺来,正刺在他右肩上,直削露骨。文啸天这一疼,却是触发了他内心中什么神经似的,他霍地站起,长剑连刺,却是全都是攻向盖万章的。盖万章急忙一招“苍松迎客”刺出,这一招攻向文啸天左臂,却是以攻为守,当真是一招妙招。他在如此危急之时仍然能够以如此妙招克敌,不愧为狐狸派晚一辈弟子中的出色人才。

不过此时文啸天已经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上什么?他手腕一抖,一剑便这么刺了下去,立毙盖万章于剑底,不过盖万章长剑却也是刺入了文啸天左臂,穿臂而过,带下一大块肉来。

只见盖万章倒在血泊中,长剑穿胸而过,鲜血一滴一滴地喷了出来,落在文啸天的手上,剑上,口中仍然兀自骂道:“姓文的……你……你不得好死……”

文啸天紧紧地咬着嘴唇,他几乎不敢面对倒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几天之前,他不是还是自己的同门么?现在,为什么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什么?为什么?

我做错什么了么?

文啸天剑尖一挑,竟然将盖万章长剑挑了开来,左臂上血肉横飞,完全不顾自己左臂的伤势,右臂仍然舞动长剑,左右挥舞,众人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和一道白光,上下翻飞,他身上不知被刺中了多少剑,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因为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却是连疼痛的感觉也消失了。

江天野叫道:“大家不要乱打,张师弟,你去东北角封堵;王师弟,你去东南角拦截;李师弟,你去西南角守护;赵师弟,你去西北角掠阵!”一时间竟然指挥若定,在如此情境下,仍然镇定如恒,当真是令人佩服。

江天野长剑横扫,文啸天并不理他,一柄“思召剑”只是对着江天野狂攻猛打,他刚才杀死盖万章,让其他人心中都不由得产生了畏惧的心理,饶是江天野、张剑民等人仍然毫不畏惧,但是大多数狐狸弟子却是都不敢靠近文啸天,好像他是地狱中的魔鬼。

是啊,满身是血的啸天,此时是人是鬼?

不管是人是鬼了吧,他就是文啸天,那个倔强的少年!

白云此刻却是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她的眼眶中几滴泪水竟然在打着转,几乎就要落了下来,也不知她为什么而流泪。或许是看到文啸天竟然变成如此样子了吧。

文啸天忽地大喝一声,长剑向江天野小腹刺去,剑上力道充沛,有力至极。江天野急忙挥剑来格,谁知文啸天剑锋忽然一变,却是靠上了张剑民的长剑,轻轻一带,使上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将张剑民长剑带了出去。

文啸天自己却是顺势一纵,跳了开来,已然是到了门外。江天野长剑直削,正欲拦截文啸天,却正好被张剑民长剑挡开,江天野大骂道:“姓文的小贼,真是卑鄙无耻!”正欲发指遥点,但文啸天的防备却是更加充分,他顺手抓起两人,向江天野掷来,江天野若是点向文啸天,必定将这两人立毙于指下,他毕竟还是仁义为先,犹豫再三,这才放下了手指,将文啸天掷来的两人接住放下,这才喝道:“快追!”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料想文啸天腿上伤重,无法远遁,便大步追来。

文啸天不跑也罢,一旦跑了起来,腿上便是越来越疼,手臂上的疼痛也是越来越厉害,他心道:难道我今天真的要丧命于此了么?不成,一帆师哥的大仇还没有报,我怎能死了?一帆师哥他是为了给我送饭,才遭到不测的,我怎能不为他报仇?嘿嘿,文啸天啊文啸天,在给一帆师哥报仇之前,你便是想死,也由不得你!

想到这里,浑身又似充满了力气,又向前奔跑起来。他这么一激,却是将自己身体的所有潜力都激发了出来,竟然是越跑越快,向着没有敌人的远方,跑,跑,跑!

不知不觉地,身后竟然没有了追逐自己的江天野等人,文啸天心道:难道我的轻功竟然进步如此之大么?就连江天野也追不上我了?停下脚步来,向四周观瞧,但见四周风光自己却是从未看见过,文啸天更是奇怪了?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可是,自己没有跑出狐狸峰啊。

忽然,师父的话回荡在耳旁:

务必记住,狐狸峰山后之处,千万不可误入。否则犯了本门大戒,必有杀身之祸,就连为师也无从庇护于你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狐狸峰后山禁地么?

文啸天迈出的脚步不由得收了回来,不过随即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狐狸派的公敌,不再是这里的一员了。哼哼,叛就叛到底了,你说的什么“后山禁地”,我偏偏要闯上一闯!

他迈开脚步,继续向着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的未知的领域前进。一路上只觉得身旁的花儿草儿似乎都和他一样,没有了精神一般。是啊,一直以来的信仰的正义,在这一刻,被彻底的,完全的,一点不剩的摧毁,自己不但成了“害死”王一帆的“元凶”,更加是狐狸派全派的公敌,当真是有家不能回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饶是他这般人物,也要鼓起所有的勇气才敢于面对这个事实!

可是,他的心,还是属于狐狸的啊。

这么多年的狐狸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体上打下了深深地狐狸烙印,可以叛出狐狸派,但是那些闪烁着激扬的青春的岁月,那些带着痴狂甚至疯狂的话语,可以忘记么?

那一个个身影,师父岳金经,大师兄徐旭,二师兄李一岩,三师兄徐一鸣,四师兄贾一凡,五师兄王一帆,六师兄刘一发,七师兄薛一飞,八师兄方一华……还有刻骨铭心的白云,江天野,娄天宇,甚至是林士逍、张剑民、盖万章,此刻都一个个浮现在他的面前!

狐狸啊。

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回到从前啊?

回答他的,是冷冷的风,拂过他的脸庞。

回答他的,是身上的一滴滴鲜血。

“师父!”

文啸天向远方“银狐洞”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道:“弟子文啸天去了,师父保重身体……”眼泪却是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和他衣襟上的鲜血融在一起,流淌了下来。

站起身来,再也不多想了,向前继续前行吧。

狐狸峰,银狐洞。

岳金经正在专心地弹琴,忽然江天野疾奔入内,跪下道:“掌门师伯!”岳金经见他这般模样,身上血迹斑斑,惊道:“天野,你怎么了?”江天野哭道:“掌门师伯,文师弟他……他……”竟然说不下去了。

岳金经手下的琴弦“砰”地一声便绷断了一根,道:“天野,天儿怎么了?”江天野道:“他当真是丧心病狂,王一帆师弟和盖万章师弟都死在他剑下!”

“什么?”岳金经的声音明显在颤抖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他交战,但被他逃脱,进了后山禁地,弟子想起师父的教诲,不敢进去搜寻,所以回来禀报掌门师伯。”江天野的话语却是平平淡淡,不过却是打碎了岳金经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岳金经忽地狂吼一声,一张脸狰狞到可怖的程度,眼睛中血丝点点升起,头发根根竖起,拉伸着他的脸庞,江天野好像感觉眼前这位老人又苍老了几岁。

岳金经拿起笔来,望着眼前的屏风,饱蘸浓墨,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江天野心想:掌门师伯在如此关头还有心思写字,定力当很是我们这些弟子不能比的啊。

可是,随着岳金经的笔尖闪动,一个又一个字清晰了,那分明是: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虽即修复,未获奔驰,哀毒益深,奈何奈何!临纸感哽,不知何言,羲之顿首。

《丧乱帖》!

江天野望着这个自己从不认识的岳金经,此时,在他面前的,真的不是天下正道领袖之一的狐狸派掌门,而是一个伤心至极的老者罢了。

任你武功再高,名声再大,你可以控制人的情感么?

一丝又一丝悲凉之意,透过一个个字,滚滚而来,缠绵不断,当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岳金经写罢,弃笔于地,仰天长叹。

原来,《丧乱帖》就是这么写出来的。这种感觉,只有你和王羲之当时一样断肠,才可以体会得到啊。

阴风怒号,阴雨霏霏,天地苍茫!

“天啊,你给天儿一条活路吧。”他喃喃地说着,“天儿……”想起文啸天的种种好处,现在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岳金经禁不住老泪纵横。就连江天野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弟子先告退了。”江天野躬身道,说着倒退着向后走着。

“等等,天野。”岳金经叫住了他,道:“以后,文啸天便不是我狐狸派弟子了。”他的声音中此刻当真是绝望至极,竟然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道。

“是,掌门师伯。”江天野躬身施了一礼,这才退出。

幽静的石室内,只剩下岳金经一个人对着断了弦的琴。

琴,断了弦,还能弹么?

人,断了情,还能续么?

天儿……

岳金经闭上了眼睛,又轻轻地挣开,他是多么地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境啊。可是眼前的断弦告诉他:这是事实,不能变了。

叹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

只是,望着这一把瑶琴,他还记得,他和那个少年在一起,一老一少坐在一起陶醉于音乐之中的情景;还记得,他看着那个少年手持一柄木剑和木人拆招,输了生气的样子;还记得,他拿着那个少年的手指,在琴上第一次拨动琴弦,教给他弹琴的基本知识……

天儿,你回来吧。

……

隐约地,远方文啸天低低地道:“狐狸峰,银狐洞,白虎堂……我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一刻,他,不是纵横天下的大侠,不是睥睨世间的十绝隐士,不是一言九鼎的狐狸掌门,而仅仅是一个伤心孩子离家出走的老人啊。

眼前,渐渐地,渐渐地出现了文啸天的身影,从远方缓步走来,渐渐地走进了,清晰了,又走远了,模糊了,不,是我的眼睛模糊了,你没有走,对不对?

远方,文啸天身子一震。

文啸天仍然继续孤独地前行着,难道他这一声就注定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着世间种种么?

蓦然回首,他已经站到了后山的一个悬崖上,向前望去,却是别有一番风光。只是,以他此刻的心情来看,多半是凄凉之景了。

狐狸峰独自傲立世间,在这山上,这个倔强的少年也是骄傲地站着。他忽然开始低吟了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轻风,抚摸着啸天的脸庞,却抚不平他心口的深深的伤痕。春天,本应该是百花盛开,神清气爽之时,可是这春天的喜庆背后,却隐藏着无法掩饰的忧伤。蓝色的深深地忧伤,渐渐地弥漫开来,布满了天空,就连天空都变得黯然。啸天,是天空也为你伤心么?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望着悠悠天地,心中寒冰砰砰地撞击着心窝,心凉到了极点,只想喝几杯热酒解愁,踱了几步,不由得放声高歌。心中的惆怅,就像野草一样,深深地扎根在心里,怎么也拔除不掉,太阳的光芒虽然温暖,但是却温暖不了你的心,更驱散不了你心中的寒冰。他极目远眺,却远远望见一个颇为醒目的楼台,那不是望湖台么?

啸天的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在望湖台上眺望西湖,思念白云的情形,心道:白云,白云,咱们两个以后还能再见么?他轻轻地倚着雕栏,好像自己只要不靠着雕栏,便要摔倒了一般,想起自己和白云在白虎堂中最后的短暂的相聚,当真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把伊人搂在怀里,可是,现在你还看得见她么?

狂性爆发到了极处,再也不顾什么,纵声大喊:“白云,你在哪里啊?”只听到四周山峰回答自己:“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更是凄凉。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好像喝个酩酊大醉,忘却凡世间的恩恩怨怨,可是,身上却没有一滴酒水,一提起喝酒,他又想起了在白虎堂中和徐旭畅饮的时光,还有那个给自己带酒的王一帆,哎,一帆师哥,一帆师哥,我一定要给你报仇啊。

忽然,有什么东西摩挲着他的身体,他知道那一定是卡卡,便轻轻地掏它出来,握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卡卡低低地揪鸣,好像在说:“天儿,别伤心!天儿,别伤心!”文啸天听它如此哀鸣,更加是悲从中来,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点滴泪,沉淀思念……

闭上眼睛,白云的绝世容颜又出现在了眼前,他低低地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啊柳永,你还可以为你的伊人憔悴,可是我呢?可是我呢?”

他心中激荡至极,嘶吼道:“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她么?便是再见到她,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般待我?”他天生睥睨天下,傲视一切,此时更是狂性大发,再也不管什么,对着天空,高声咆哮:“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般待我?”

啸天!

抬头,望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中握着“思召剑”轻轻地颤抖着,因为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它还不知道他曾经的主人已经死于非命了呢。

他开始疯狂地奔跑,只觉得只有跑的累死了,才可以暂时地解除心中的忧愁,但是,你可知道,过了一会儿,忧愁又会想云彩一样,散开又聚拢的。

腿上的伤口,臂上的剑创,都疼痛着,撕扯着啸天的神经,可是这时,啸天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只知道奔跑,向前,用力地奔跑!

也许,跑得快了,可以让沉重的心儿飞起来吧。

假如给我一双翅膀,可以飞出人世的苦海……

他跑着,跑着,但是忽然,直觉告诉他,前方有什么东西横亘在道路上。

他忽地一抬头,原来他已经到了一座山洞之前,山洞口上赫然是三个大字——“地心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狐狸派禁地“地心眼”了。

文啸天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看似没有什么奇异之处的禁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然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个未知的神秘世界。

银狐洞。

岳金经仍然正在低声叹息着,可是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是掌门师兄么?封十九求见。”岳金经叹了一口气:“封师弟,你进来吧。”封十九迈步走了进来。

“掌门师兄,你怎地如此伤心?”封十九看着满面愁容,就连眉毛都纠结在一起的岳金经。

岳金经并不答话,仅仅是叹了一口气。

“掌门师兄,你可是为了那个文啸天?”封十九问道。

“是啊,天儿那孩子本身挺好的……”岳金经低声说道。

“掌门师兄,你是一门之长,万万不可为了这么一个少年坏了身子啊。”封十九劝道,“这个文啸天自从入门以来,便是麻烦不断,他曾经用一只小虫子咬伤‘朝阳洞’的刘北川刘师侄,又用那个小虫子咬伤过‘雁荡派’的师侄。他还和‘破茧神功’有扯不清的关系……”

“不用说了。”令封十九想不到的是,岳金经竟然打断了他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大师兄总是温文尔雅,从来没有这般无礼地打断别人的话过。他不由得怔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封师弟,对不起了。”他仍然是保持着那般儒雅的风度,继续道:“天儿那孩子虽然任性,可是本性还是善良的。可是他自从那次下山结识了毒龙教的那个什么羽潇之后,奇事怪事便一桩接着一桩,哎,好好的一个孩子……”

“若是我不让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下山去‘清溪洞’,也说不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可是我偏偏不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这才让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清溪洞’。他又不知怎地,又和明教的妖人打上了交道。”封十九惊道:“明教?”岳金经淡淡地道:“他身上有明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封十九不由得心中暗暗残酷,头低了下去,心道:掌门师兄真是厉害,不知怎地,竟然可以将文啸天身上负有什么武功都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当真是万万不及的了。

“他陷入蝙蝠的包围之中,竟然还可以逃命。嘿嘿,天下陷入瑞婆婆的蝙蝠阵中的,哪个能逃出性命?天儿竟然可以活着从蝙蝠阵中走出,肯定是和什么瑞婆婆也有了交情。不知明教中人怎么想的,竟然把‘乾坤大挪移’这等神功传给了他。”

“后来,他又为了救‘蝴蝶门’的海棠姑娘,又和羽潇在一起许久,我估计从那时起,他恐怕身上已经沾染了太多魔教的妖气,便已经不能自拔了。哎,天儿啊天儿,是为师误了你啊。”封十九接道:“那个羽潇也真是狠下功夫,为了拉拢文师侄,他竟然不顾自己性命,跑到狐狸峰上来找他。只恨咱们没有趁机把他除去,终于是害了文师侄。”

岳金经道:“我本来以为这么是对他好,想不到竟然是害了他啊。我害了天儿啊。”

封十九道:“掌门师兄,你毕竟是一派掌门,可还须节制自己,不要太过哀伤了啊。”见岳金经仍然低头不语,便续道:“师父的大仇……”岳金经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封十九道:“也不知那文啸天逃进后山,会不会发现‘地心眼’?”岳金经知道“地心眼”禁制威力极大,若是功力不够,估计极有可能死在地心眼中,心中哀伤,竟然说不出话来。

“掌门师兄,我先去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封十九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石室中,只剩下岳金经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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