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草薙

狐狸峰，望湖台。

白云的眼眸中出现的是江天野的面孔，白云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低声道：“天野，你终于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江天野见她一双妙目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中一热，道：“我真想天天在这里陪着你，再也不要分开了。”

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是多么的漫长么？

清冷的萧瑟之夜，我一个人在望湖台上守候的身影，被夜色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只盼望着你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啊。

碧波滔滔，人影渺渺……

你知道我心底对你深深地爱恋么？

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么？

答应我啊……

白云这般幽幽地说着，江天野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把她拥入你的怀中吧。

这一刻，望湖台上空的隐晦萧索的气息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淡淡地幸福的空气。

你尝过幸福的味道么？

是不是苦涩中却带着些许丝丝的甜呢？

这一瞬间，欢乐充盈了天地，似是将人间所有的悲苦都冲淡了。

扬州，瘦西湖畔。

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默默而坐，他的两只袖子却都是空空的，自然地垂荡下来，随着扬州那温暖缠绵的风儿轻轻漂浮着。

他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深沉似水。这个人，自然是神秘的魔岛高手山本先生了。

只听到远远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山本先生久等了，我教羽潇公子已经到了。”话语声中蕴含着深厚至极的浑厚内力，正是那个救走羽潇的黑衣人。

“萧圣使客气了，羽潇公子好啊。”山本先生淡淡地道。他的话语虽然声音不大，不过却是柔和中带着一种不可与之相抗的强大力道，沛然而来。

原来，那个救走羽潇的黑衣人便是“魔教四使，萧杨彭张”中居首的萧圣使了。

羽潇朗声道：“小子拜见山本先生。”声音却是甚是清朗。声音未落，却已经到了山本先生近前，躬身施了一礼。

“起来吧。”山本先生袖子一抖，便将羽潇扶了起来。他脸上虽然不动神色，心中却是一凛：这人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功力，若是假以时日恐怕不可限量。不过却仍然冷静如恒，点头道：“不错，不错。”

萧圣使也已经到了近前，道：“公子，山本先生是七煞幽冥岛展翅飞展岛主的上宾，于‘究极忍奥义’一术上造诣颇深，是如今武林中的一位奇人啊。”山本先生的脸上却是毫无骄傲得意之色，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道：“过誉了。”

这“究极忍奥义”一术是“七煞幽冥岛”的独门奇术，不传之秘。据说练到极致时可以将对方内力反弹回去，同时产生七股不同的后劲，令人防不胜防。不过这一奇功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虽然可以反弹对手内力，不过却不能防护自身，若是遇到高手，对方打在自己身上，往往双方都抵受不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所以这门奇功虽然威力奇大，不过却很少有人修炼。而且“七煞幽冥岛”在武林中声名极差，这一门武功更是令许多江湖中人闻之色变。

羽潇道：“不知山本先生约我前来，有何赐教？”山本先生道：“赐教不敢说，只是和贵教商量一个事情。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羽潇笑道：“山本先生既然有求，小子怎能不应？”山本先生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还请公子仔细考虑。”

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只乌鸦仍然兀自嘶叫不止。

山本先生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地道：“在日出之国，有一个叫做邪马台的地方，不知公子听说过没有？”羽潇摇了摇头，道：“小子才疏学浅，还请前辈赐教。这个‘邪马台’到底是什么地方？”萧圣使忽然道：“山本先生，这个‘邪马台’是不是和古代的卑弥呼女巫有关？”

“你知道卑弥呼女巫？”山本先生身子少有地震了一震。

羽潇心中好奇心顿起，不由得脱口而出地问道：“卑弥呼女巫是什么人？”

山本先生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缓缓地道：“卑弥呼是古代日本邪马台国的女王，传说她精通巫术，能使鬼道。你们天朝汉朝汉桓帝汉灵帝之时，我们日出之国发生了一次大动乱。卑弥呼女巫当时年仅一十七岁，不过却凭借一身惊人武功修为平定叛乱，坐上了‘邪马台女王’的位子。她内功精深，能够做出许多常人不可想象的事情来，所以当时不懂武功的人都误以为她是会巫术的女巫或者妖精。”

“她派出难生米出使天朝，被当时曹魏的魏明帝封为‘亲魏倭王’。她武功出神入化，据说飞花摘叶都可伤人，已经达到了传说中‘无剑胜有剑’的【最高境界】”

羽潇立时一怔，心道：无剑胜有剑？这个境界可是真的一个极难达到的境界，恐怕就连父亲也差之甚远，不由得对卑弥呼的敬意油然而生，心道：原来在八百年前，便有如此厉害人物。

“卑弥呼前辈研习武功，并不理会政事，由弟弟辅佐治国。而自己深居深宫，很少外出。她终身不嫁，到死还是处女之身，身上的‘纯阴无极功’神奇无比。”（注：后世张三丰的纯阳无极功和卑弥呼“纯阴无极功”有相通之处）

“卑弥呼前辈最终寿九十四岁，善终。当时我日出之国物质匮乏，普通人的寿命也就在三十多岁左右，卑弥呼前辈竟然活了九十多岁，在当时人看来，自然以为她是神仙了。是以对她顶礼膜拜，崇敬有加。”

羽潇忽然道：“这位卑弥呼女巫长得很漂亮么？为什么终身不嫁？”萧圣使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大胆，人家是日本国的神仙，岂能是你随便问的？忙道：“山本先生还请勿怪……”

谁知山本先生却道：“据说，这位卑弥呼女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相貌极为清秀美丽，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天生带有一股极为奇特的体香……”说到这里，声音中竟然有一些颤抖，心道：她……她不是也是天生有一种极为奇特的体香么？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神一震，不过他将自己的前尘过往隐晦得极深，虽然触及往事，不过也仅仅是心神一震而已，随即恢复了正常。

只听他续道：“不过她似乎是对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不看在眼中，所以一生不嫁。哎，天下男子，又有谁能配得上她呢？”萧圣使却是忽然插口道：“若论武功来讲，恐怕只有达摩老祖可以配得上这位卑弥呼前辈了。可惜达摩老祖是大和尚，哈哈。”羽潇听了，也是哈哈一笑，只有山本先生仍然兀自出神，久久不语。

谁知山本先生此时却又是想起了灵魂深处的那个人：是啊，天下男子，又有谁能配得上她呢？她是九天仙子，怎么能看得上我这个凡夫俗子？一幕幕往事此时却是在他的心中回荡着，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忽然一抬头，正好看见羽潇，心道：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随即道：“卑弥呼女巫有一柄‘草薙（音tì）’神剑，号称‘东方第一剑’，是我们日出之国的‘倭国三神器’之首。若是由武功高强之人手持，威力奇大，可以号令群龙，使出‘群龙舞十方’奇术，恐怕是天下无敌。”

“自从卑弥呼死后，有无数人寻找卑弥呼留下的各种宝物，只是寻了不知多少年，却是一无所获。直到五百年前，九州岛的一个算命先生无意中发现了‘草薙’神剑和一些武功秘籍。”

“这个算命先生就是清水鼓动前辈？”萧圣使惊道。他虽然从未涉足日出之国，不过对于日本国历史却是略有所闻，是以猜了出来。

“正是。清水家族随即兴盛，自称卑弥呼后人，哼哼，卑弥呼女巫终身不婚，是处女之身，哪里有什么后人了？”

“不过清水鼓动当真是一代奇才，创立邪马台一派，重振卑弥呼女巫当年的雄风，再加上他天生奇才，竟然将卑弥呼女巫留下的武功加以改进，就成了他们清水家的家传武功。”

“清水鼓动一日发现了一个集天地灵秀之气之地，便决定在此定居下来，号为‘清水谷’，从此开山立派，名动天下，屹立日本武林多年不倒。”

羽潇道：“先生对‘清水谷’一脉武功如此熟悉，难道先生曾经在‘清水谷’呆过么？”

山本先生仰天大笑道：“呆过？何止是呆过？我幼时贫寒，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一日我被当地恶霸所欺，无可奈何。忽然一个中年书生飞身而来，手指凌空轻轻一点，手上顿时便有青烟冒出，瞬间击毙恶霸，将我救下了。”

萧圣使问道：“那个人使的是‘清水谷’不传绝技‘火雷鬼玉破’？”

山本先生哈哈一笑道：“萧圣使好眼力，不愧为毒龙教四大圣使之首。这中年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清水月明了。从此，我便拜在了他门下，和他学习武功。”

“清水月明教了我三年，见我已经小有成就，便让我离谷云游，增长阅历。”他竟然直呼师父的名字，羽潇和萧圣使都感觉奇怪，不过却是谁也不敢主动询问。

“有一天，我来到了海边，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看到了一个少女，她……她……”说到这里，山本先生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甜蜜的表情。

他调整了一下，续道：“她美若天仙，不食人间烟火，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那样的完美……”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以至于竟然一瞬语塞。

“后来，我救了她，并且深深地爱上了她。我要永永远远和她在一起！”一向冷静若冰的他的脸上此时却是泛着激动的深情，仿佛已经回到了当年的年轻的岁月，只听他续道：“再后来，我们一起在日出之国行侠仗义，成了一对神仙眷侣。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中最幸福的时候。”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藤阁轩子，她的父母都是天朝人，‘藤阁轩子’这个名字不过是她在日本的名字而已。”羽潇正欲向山本先生询问那个叫做“藤阁轩子”的少女的真名字叫什么，不过看到萧圣使瞪起的眼睛，只好作罢，向萧圣使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只听山本先生继续说道：“她父亲被西域魔剑派一个叫做‘夏商周’的奸人所杀……”萧圣使心中一凛：“金罍先生”夏商周，难道这个少女是……想到这里，竟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山本先生续道：“她母亲为了躲避夏商周这个奸贼，就来到了日出之国，谁知夏商周神通广大，竟然打听到了她母亲的藏身之所，一路追杀，她母亲将她和姐姐“藤阁潇子”抛到了海滩之上，她就昏了过去，直到被我发现。”

“这位‘藤阁轩子’姑娘是否与狐狸派有一些关联？”萧圣使不由得问道。

“她父亲母亲都是‘狐狸派’中人，我虽然和她那般好，不过我却怕她伤心，不愿提起她父母。至于她父母在‘狐狸派’中是什么地位，我就一无所知了。不过她却身怀‘雪狐神功’，已经练到了第十一层。哎，现在狐狸派好像已经没有人习练这门武功了，可惜可惜。”

“我两人双飞双宿，过了很长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哎，我一个凡夫俗子，竟然和她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天天在一起，真是亵渎了她。所以我只有想尽办法让她欢喜，让她高兴。”

“有一天，我们两人在海滩上漫步，忽然间一群黑衣人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要把她抓走。我知道，那一定是‘魔剑派’的妖人。我们便拼死抵抗，直到最后……”山本先生的声音此时忽然有些激动，以至于已经哽咽着说不清楚话了。只听他继续道：“我们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杀光了所有的敌人，我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个都捣成碎片，以免被夏商周这个奸贼发现。”

“她很高兴，向我笑。那笑容是那样的醉人，我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便和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山本先生平淡的声音中透露着隐藏不住的甜蜜，扑面而来。羽潇不由得嘿嘿一笑，不过抬起头来，看着山本先生的脸庞，便立时笑不出来了。那双眼睛，目光如炬，不过从中射出的目光却分明带着绝望与凄凉，让人不敢久视。

山本先生继续道：“后来，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我欢喜得不得了，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便给师父写了一封信，之后就在一个空谷中住下了，我们管那里叫做‘百花坳’。哎，百花坳，百花坳……我们说话要在那里长相厮守的……”一时间竟然又沉默了。

他平静了平静激动地心绪，续道：“就在她生下孩子之后的一年后，忽然我师兄来到了谷中，告诉我说师父过世了。我当时对师父敬爱无比，立时带着我爱妻回到了‘清水谷’。果然，师父他老人家过世了，我当时痛哭了一场，昏过去了好几次。师父，师父，若是没有师父我哪里有今天？”

“师父的儿子叫做清水神武，师父因为钦佩古代的神武君，所以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可惜，可惜啊。”说着长叹一声，久久地无语，似是想起了曾经心头的梦魇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有一天，我出去给孩子买布做衣服，可是……可是……清水神武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说着他不顾自己何等身份竟然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这才继续说道：“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乘我不在，在我爱妻的饮食之中下了迷药和春药，将我爱妻……”说到这里，竟然声音中满是呜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风，轻轻地吹动，哗哗地吹动着树叶。

仿佛那个不堪回首的时刻就在昨天啊。

山本先生继续道：“我回来以后，发现了这一切，我爱妻为此羞愧自尽。我深爱我爱妻，哪里容得他这般作为？立时勃然大怒，立时和清水神武断交，并且和他动起了手。嘿嘿，只恨我当时武功不精，最后还是败在了清水神武手下。想不到这个恶贼竟然没有杀我，而是斩断了我的双臂，将我扔进了大海之中。嘿嘿，若是我就此淹死了，世上就再也没有山本这号人物了。”他的笑声此时却是那样的惨，听起来比哭声甚至还更加凄厉，催人泪下。

“我被七煞幽冥岛的展翅飞展岛主救下，原先我对七煞幽冥岛没有任何好感，还和岛上高手动过几次手。不过自从发生了……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对什么正道都是厌恶至极，哼哼，这帮人面兽心的东西，能做什么好事了？展岛主知道我的经历之后，反而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奉我为岛上上宾，而且把岛上的藏经阁也向我开放。我为了给我爱妻报仇，日夜苦练武功，终于在两年后把岛上除了‘究极忍奥义’之外的所有武功全部练成。”

羽潇和萧圣使不由得都吃了一惊，羽潇禁不住赞道：“先生当真是天生奇才，小子佩服之至。”

想不到山本先生却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而是淡淡地道：“什么武功，都是身外之物。我只想……我只想天天看到她的笑啊。”

似乎，那个女子的如花的笑靥，便在眼前，若隐若现。

羽潇和萧圣使都是一震，心道：这人虽然为恶多端，不过用情竟是如此既专且深，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山本先生继续道：“我便回到了‘清水谷’，去找清水神武。清水神武竟然先向我道歉，不过我哪里能接受？他便约我三日后在清水谷外五十里的‘知春亭’相会。”

羽潇忽然道：“先生为什么不把清水神武的恶行公之于众？”山本先生却是叹了一口气道：“那岂是容易的，一来我身在魔岛，我的话又有几个人能信？这恶贼又深得人心，在我日出之国武林中有‘德先生’之称，哼哼，这人哪里有半点‘德’了？”

山本先生续道：“三日后，我便来到了‘知春亭’，本以为我武功已成，那人万万敌我不过。不过他于家传武功一道却仍是精通无比，我两人大战一场，他终究还是伤在我‘旋灯大法’之下，他当时已经口喷鲜血，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了，我哈哈大笑，几年来的隐忍，终于可以报了大仇了。”

萧圣使道：“恭喜先生了。”山本先生却是道：“就在我得意之时，谁知他从背上背包中缓缓拿出一物……”

羽潇和萧圣使同时惊道：“‘草薙’神剑？”

山本先生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道：“那恶贼跪下向天道：‘祖宗在上，不肖子孙清水神武为了保全家门清明，无奈之下，动用神剑，还请原谅。’说着，那恶贼便从剑鞘中拔出了那柄‘草薙’神剑。他手持‘草薙’神剑，当真是威力无穷，使出‘群龙舞十方’绝技，我虽然也武功不弱，不过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手上。”

“不过他却是又一次没有杀我，而是点了我的穴道，向我躬身一礼，低声道歉，请我原谅，我却是大骂不止。哼哼，他这个淫贼，竟然还有脸跟我说话！”听到“淫贼”两字时，羽潇不由得脸上一红。

山本先生淡淡地道：“哦，在下无意中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原谅。”萧圣使心道：这人能屈能伸，不愧为一代枭雄。不由得暗暗佩服，同时提防之心也油然而生。

只听山本先生道：“他却是一个人回到了‘清水谷’，将我的女儿抱了过来，对我说：‘山本先生，我多多对你不住，这是你的千金，我已经替你照料她两年了，终于又看到了你，便让她回到她父亲身边吧。’说着把她交给了我。我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口中却是仍然骂道：‘伪君子！’我当时一时糊涂，差点中了他的奸计。他这人隐晦地极深，可真是个极难对付的伪君子。他解开了我的穴道，便放了我回去。我知道，只要他‘草薙’在手，我便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了，何况他还有皇昭提寺的恶僧为助。”

“皇昭提寺？难道是鉴真大师所建的寺院？”萧圣使问道。山本先生点了点头，赞许道：“萧圣使博学多才，就连我日本历史也了如指掌。”萧圣使道：“过奖了。”山本先生继续道：“当年鉴真大师六次东渡日本，终于成功，却是不但将佛法带到了我日出之国，更将中土佛门武功带到了日本，从此开创了我日出之国佛门一脉武功，和卑弥呼女巫所创的奇术并称。不过鉴真大师在渡海之时，不幸双目失明，所以在皇昭提寺武功中，有许多明显的破绽。但是到了五百多年前，皇昭提寺中出了一个武功奇才，法号‘证果’，这位证果大师将皇昭提寺武功加以改进，使皇昭提寺武功得以发扬光大，屹立日本武林多年不倒。”

萧圣使道：“既然皇昭提寺和‘清水谷’武功如此厉害，那咱们如何对付得好？”山本先生道：“并非是武功厉害，实在是‘草薙’神剑实在太过强大，若是没有神器在手，如何能够对抗得了‘群龙舞十方’的夹击？老夫虽然修习‘究极忍奥义’，不过若是遇到了手持‘草薙’的清水神武，恐怕还是输多赢少，便是和他同归于尽也是极不容易。老夫并非贪生怕死，只是老夫一死，清水神武的卑鄙行径恐怕就要湮没于世了，我爱妻的大仇就不能得报了。”萧圣使点头道：“山本先生所虑极是，可是如何能找到可以和‘草薙’神剑相抗的神器？”

羽潇忽然道：“狐狸派‘萧史剑’、‘弄玉箫’两大奇宝不知如今下落何处？不知这两大奇宝能否抵挡得住‘草薙’神剑的惊天威力？”（注：相传春秋之时，秦穆公有女，小字弄玉，最爱吹箫。有一青年男子萧史，乘龙而至，奏箫之技精妙入神，前来教弄玉吹箫。秦穆公便将爱女许配他为妻。“乘龙快婿”这典故便由此而来。）

山本先生道：“即使找不到神器，只要我‘七煞幽冥岛’和贵教联手，必定可以胜过清水神武和他的狐朋狗友了。便是贵教‘四大圣使’出马……”羽潇低声道：“张圣使去世了。”萧圣使忽地跳了起来，道：“军弟过世了，羽潇公子，咱们定要给他报仇！你说，是什么人害死了军弟？”

羽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也不知，只是刚刚在酒楼上听魏大哥说在‘清溪洞’中发现了军儿哥的尸首，军儿哥是死于魔剑派‘吸血大法’之下。”萧圣使禁不住吃了一惊，道：“‘吸血大法’自黑暗魔鬼死后，已经绝迹江湖很多年了，难道这老妖又有了传人不成？”山本先生却是处变不惊，沉吟道：“我听展岛主说过‘吸血大法’是消失多年的奇功，威力虽然极大，不过反噬之力却也是不小，练功之人若稍是疏忽，便极有可能走火入魔。所以很少有人修炼这门武功，就连‘魔剑派’弟子，也多修炼‘大魔界’内功。”

羽潇道：“山本先生，我教答应帮助先生，不过先生也要帮助我教啊。”山本先生森然道：“公子若是有命，老夫必当帮忙。不过老夫能力有限，只好竭尽所能，帮助公子了。”羽潇道：“我爹爹黑龙教主同大金四王子完颜宗弼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大金要入主中原，还请先生多多帮助才是。”山本先生哼了一声道：“你们天朝人是汉人当政还是女真人当真，老夫却都是不关心，不过公子既然有求于我，我自当尽力。”羽潇点了点头道：“有先生这句话，那便是极好的了。”说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

山本先生道：“既然公子已经答应，老夫便不打扰了，告辞了。”说着大踏步地下楼而去。羽潇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中心潮起伏，想不到这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奇人异士，竟然有这么多的前尘往事，不由得长叹一声。

萧圣使见羽潇甚是怅惘，便对他道：“公子，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以山本先生武功之高，尚且如此，何况我等？”两人望着远方，心伤军儿哥之死，久久无语。

客栈中，文啸天一个人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低声说着：“白云，你还好么？也不知江师哥又没有回到你身旁，你一定要幸福啊……”

低低地声音，久久地回荡在他的屋中。

又是一夜过去了。

客栈外，文啸天刚刚起床，正欲叫上海棠，继续赶路，但见海棠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得心中起疑，心道：海棠姑娘虽然是女子，不过毕竟也是练武之人，不应该如此这般赖床吧。不过毕竟自己男儿之身，不便进女人房中查看，只得在房外静静地站立守候。

等了良久，海棠轻推房门，走了出来，但见她脸上甚是疲惫，显然是这一晚上并没有睡好。文啸天看着她脸上隐约的憔悴颜色，不由得低声道：“海棠姑娘，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么？一定是这家客栈有问题，看我不好好地骂这个小二一顿。”海棠却是低声道：“文师兄，不是客栈的问题，是我……我……”一时语塞，竟然说不下去。

文啸天只见她从屋中取出一件长袍，向自己道：“文师兄，这是我一晚上缝出来的，你看看合不合适？”说着拿起长袍，给文啸天披上。

文啸天心底一阵感动升上，心道：她竟然待我这么好。只听海棠道：“我看你衣衫上都沾上了鲜血，又破了好几处，便晚上悄悄起身，把你的衣服取了出来，量了量尺寸，按照你的尺寸给你缝制了一件新衣服。”文啸天见她睡眼惺忪，显然是忙了一夜，不由得握住她手道：“多谢你了。”海棠脸上悄悄升起两朵红晕，更显得俏丽无铸，低声道：“文师兄，你若不是拼命救我，这件衣服也不会破成这样……”

文啸天道：“海棠姑娘，你累不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说着把袍子穿好，笑道：“你缝的真是不错，合身得很呢。”海棠道：“不用了，咱们还要赶路呢，可别再遇到毒龙教的妖人了。”文啸天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累，那咱们便走吧。”说着两人一起结了帐，出了客栈。

两人一路前行，一路上竟是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般默默前行。文啸天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呻吟的声音，便对海棠低声道：“前面有人，我过去看看。”说着纵身快行几步，见几个少女倒在地上，身中数剑，鲜血流了一地，显然已经身受重伤，道：“狐狸派文啸天，请问这位故娘是何门何派？”只听到一个少女用尽力气道：“是……是文师兄，你务必要告诉我师父碧树道长，就说司马行空要抢……要抢……”说到这里，气若游丝，竟然就此身亡。文啸天又看其他女子，只见她们身体都已经冰凉，看来是已经身亡许久了。

文啸天对海棠道：“海棠姑娘，这位是你的师姐吧。”说着向那几个死尸一指，海棠细细查看，惊叫道：“是夏琳师姐，金佳悦师姐和张玥师姐。她们……她们，怎么死在这里了？”说话间，她的眼角已经有滴滴泪珠涌出。

文啸天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位姑娘临死前告诉我，让我转告碧树道长，就说司马行空要抢一个什么物事。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要紧的物事，是武功秘籍么？”

海棠道：“司马师伯要抢的，一定是‘蝶翼’了。我‘蝴蝶门’创始人留下三支‘蝶翼’，分由三大弟子掌管，这就是南宗、北宗和东宗了。据说，只有三支‘蝶翼’同时到一个人手中时，才可以发挥出一门奇术，威力无比，不过也仅仅是传说而已。近些年来，南宗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有要吞并其他两宗之势了。”文啸天道：“想不到司马师伯下手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海棠道：“司马师伯当了总掌门还不够，他一心想要统一‘蝴蝶门’，凑齐三‘蝶翼’，重现当年蝴蝶老祖的神威。他们也真是奇怪，整天没完没了的争斗不休，既然大家是同门，坐下来好好地说一说不好么，为什么要如此下手？”文啸天心道：海棠姑娘如此天真，若是世上的人都同海棠姑娘这般想，许多世上的吞并、征伐、争斗，就不会发生了。他自幼丧母，对这些事情却是感受最深，不过却也是深恶痛绝，心想：若是世上真的向海棠想的那样，那该多好！

文啸天道：“咱们可要赶快赶路，提醒碧树道长，莫要让司马师伯提前得手。”海棠道：“好，咱们快快走吧。”

两人一路前行，匆匆赶路，虽然两人都甚是疲惫，不过想起碧树道长很有可能有危险，本门‘蝶翼’奇宝有可能落入他人之手，便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加快了脚步。

忽听远处有兵器碰撞之声，另有女子呼喊之声，海棠急道：“看来又有同门的师姐妹被南宗的人围攻了，文师兄，咱们快去救啊。”文啸天侧耳细听，低声道：“且慢，让我在听一会儿。”海棠虽然不知文啸天心中所想，不过她知道文啸天足智多谋，按照他的想法办，肯定比自己想的高明一些，便停下了脚步。

文啸天道：“这是假的。”海棠道：“是什么意思？”文啸天道：“若是司马行空当真要杀这些女子，恐怕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我估计这些女子只是诱饵而已，司马行空抓住了她们，并不杀死，而是让她们大声求救，等到东宗弟子蜂拥而至，到那时再围而歼之。”海棠道：“这人好毒，我师父不要中了他的奸计才是。”文啸天道：“但愿吧。”说着和海棠一起向前慢慢行去。

只听一个中年女人朗声道：“魔教妖人，快快放了我弟子！”声音响亮，中气十足，海棠低声道：“是碧风师叔。”文啸天知道碧树、碧风、碧月、碧影四道人武功精强，合称“蝴蝶四碧”，如今这位女道姑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碧风道长了。

只见碧风道长身材高大，一身碧绿色道袍，一双眼睛瞪了起来，喝道：“魔教妖人，休得逞凶，吃我一剑！”说着拔剑出鞘，向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刺去。但见那黑衣人赤手空拳，哼了一声道：“我毒龙教四大圣使岂能怕了你？”说着便是一掌击来，文啸天心道：哈哈，你司马行空便是布置的在周密，也决计料不到“四大圣使”中的张圣使已经丧命在了“清溪洞”中了。我可绝不能让碧风道长上当，想到这里，朗声道：“碧风道长，这‘四大圣使’是假的。”

所有人都是一怔，那假扮萧圣使的黑衣人阴声道：“小子，你难道活腻了么？”说着一掌凌空击来，却是将一旁的一棵大树的一个枝杈凌空击落，树枝啪地一声坠落在地，而树枝上的叶子却是一片未落。那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如此功夫，不是‘四大圣使’，还是何人？”

文啸天忽然捂住肚子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那黑衣人怒道：“我堂堂‘四大圣使’，岂能让你随意嘲笑？”文啸天道：“‘四大圣使，萧杨彭张’中的张圣使已经死在了‘清溪洞’中，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那黑衣人道：“张圣使，这人竟然污蔑你死在什么‘清溪洞’中，你可要好好收拾他一番。”那张圣使答应一声，正欲上前，文啸天忽然叫道：“军儿哥！”

那人却是一怔，骂道：“军儿哥是谁？”文啸天笑道：“原形毕露了，你假扮的那个人，便是军儿哥了。”那人怒道：“我张某堂堂男子，岂能和你称兄道弟？你莫要胡说八道！”文啸天道：“张圣使以‘军儿哥压’和‘绝户手’两大绝技名闻江湖，那么就请阁下来演示演示‘军儿哥压’绝技。”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怒道：“什么‘绝户手’，‘军儿哥压’，你简直是瞎说一气。”文啸天笑道：“好啊。”说着，冷不丁抽出长剑，向那假张圣使刺去，他剑上带着风声，呼啸而来。那假张圣使急忙拔剑来应，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便交换了四五招。

文啸天忽地向后退开数丈，笑道：“原形毕露，原形毕露。”碧风道长也已经明白了文啸天的意思，大声道：“是不是司马行空指使你来？”那人却是一时语塞，那黑衣人却是骂道：“司马行空算什么东西？也能指使得了我们‘四大圣使’？”文啸天道：“你刚才挡开我‘苍松迎客’的一招，是不是‘蝴蝶剑法’中的‘明驼西来’？你刚才拨开我‘银狐倒挂’的一招，是不是‘蝴蝶剑法’中的‘兄弟同心’？”那人被他这么一问，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文啸天看过“蝴蝶门”弟子出招，早已应将“蝴蝶剑法”中最简单的几招记在了心中，如今他这几招剑法，却是故意让那人用“蝴蝶剑法”来拆解，那人虽然假装“四大圣使”，不过练了多年的武功，岂能转瞬之间忘了个光？在文啸天的攻势连连下，肯定会以最精通的本门武功来应，碧风道长何等聪明之人，见那人使出“蝴蝶剑法”，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得暗暗称赞文啸天聪明机灵。海棠见文啸天三言两语，便揭破了对方的阴谋，也不由得暗暗替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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