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美丽 21第21章 审问

第二十一章审问

岳金经望着姜婉儿的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请容我和本派七位师弟商量商量,再答复不迟。”姜婉儿道:“那也好,天儿这孩子和我夫妇也深有渊源,可万万不要冤枉了他。只是……只是,这‘星虫’毒物可不是说着玩的。”

岳金经哪里不知道“星虫”当年的威力,若是再一次落入魔教妖人之手,恐怕天下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了。他虽然喜爱文啸天,不过毕竟身为狐狸掌门多年,早已不是莽撞的少年了,考虑事情总还是要顾全大局的。尽管,他深深地知道,几个师弟对文啸天并不感冒,甚至是不喜欢,尤其是方震弦。当年刘北川伤在文啸天手中,方震弦便不快了好一阵子,如今又出了这般事情。哎,也不知他们会怎么说?

在岳金经的召集,“灵隐七友”很快便来齐了。跟随而来的,还有许多狐狸派弟子,包括徐旭、江天野等人,都挤在银狐洞门外,想看一看这件事情的究竟。

文啸天伸出头去,向洞外的人群张望。他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个身影,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

看着人山人海的狐狸弟子,文啸天心中只是呼喊着:白云,白云,你在哪里啊?

终于,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那个如同仙子的身影上,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

只是,你可看到,她身旁那个和她谈笑风生的男子?

江天野!

文啸天如受电击,一双眼睛登时便黯淡了,从中再也不射出如同刚才一般兴奋又带着激动的光芒了。

伊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我想着的是你啊!

伊人,在死里逃生的时候,我想着的是你啊!

伊人,在这些看不到你的漫漫日子中,我时时刻刻想着的是你啊!

白云的脸庞在他的面前,依稀了,出现了,模糊了,远离了,直至终于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你……不要走!

文啸天用力地搜索着,搜索着。可是正在这时,岳金经轻轻拍了拍他道:“天儿,不要害怕,你不会有事的。”他还以为文啸天被如此人山人海的架势吓懵了过去呢。

“师父……多谢师父了。”文啸天的话语此刻甚至有一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对师父的感激此刻却是升上心口,因为,不管自己如何,总还有师父瘦小而伟岸的身躯站在自己的背后。

在你危难之时,有没有一个这般的身影,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你的身后?

再也没有彷徨,昂起头,面对着世间的种种!

哪怕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一片,没有光明。可是,低下头来,那一抹光明不是就在自己心里么?在黑暗的世界中,放射着绚丽的光芒是你的心啊。

天空此刻却是开始汇聚起一片片乌云来,堆起云海,直至遮天蔽日,到最后就连太阳的影子也不见了。

岳金经大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对众人道:“大家怎么看呢?不妨说来听听。”他一面说着,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心道:若是大家都可原谅文啸天,那我便可就坡下驴,若是大家不肯原谅……他咬着唇,这般想着,恐怕如果大家不原谅天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了罢。

他期待着,看向众人。却只见方震弦站起身来,道:“掌门师兄,文啸天这孩子本来不是这般,可是你百般溺爱,到现在却是这般无法无天,竟然用这等‘星虫’邪物咬伤了雁荡派的王师侄,犯下如此弥天大罪。若是师兄再不管教,恐怕以后我派便要毁在他的手上了,掌门师兄有何面目见师父与地下?”他说话慷慨激昂,声音洪亮,甚是打动人。

封十九也道:“掌门师兄,我看这文啸天屡次三番用‘星虫’害人,这回可绝不能轻饶了。”他说话之时并不像方震弦那般激动,以至于站了起来,而是坐在原地,侃侃而谈。

吕万里道:“我说过,文啸天即使不处理,也决不能让他下山,更不能让他带着这等毒物下山,可惜不幸被我言中了。”他声音清朗,不过却是咄咄逼人,甚至话语中隐隐有怪罪岳金经的意思。

“朝阳洞”弟子此时大噪,大声叫喊:“把这个败坏我狐狸门风的败类赶出去!逐出门墙,为刘师兄报仇!”一时间声势浩大,竟然压过了所有说话的声音,如同山洪一般,横冲直撞,从四面八方地向着文啸天包围过来,将他的身子围拢了,无情地挤压着,几乎要把他的身躯压扁。

文啸天心底只是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他就是不明白了:明明是刘豪等人先动手,怎么却是自己用卡卡咬伤王超了,难道世间当真没有天理了么?

方震弦实在看不下去,朗声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狐狸门下毕竟还都是有道之士,听到师父如此说,自然不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不过“朝阳洞”门人看着文啸天的喷火的眼神,就几乎要把他烧焦了。岳金经心道:如今已经犯了众怒,恐怕当真是不好办了,他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脸色也不由得越来越黑。

正在这时,姜婉儿却是站了起来,大声道:“众位师兄,天儿这孩子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只是可能常年与这邪物为伍,恐怕身上多少也沾染了一些邪气,所以才会做出这般事来。大家也不要埋怨他了,还是一起帮助他走出邪道,早日踏上正途才是。”她声音清亮,一时间回荡在“银狐洞”中,说不出的动听。

可是此刻文啸天的心中却是复杂之极,他心道:什么是正途?什么是邪道?凭什么这小虫子就是邪物了?若是没有它,恐怕我就丧命在王超手下了,你们此刻却竟然这般怪它!

岳金经道:“刘夫人所言极是,我辈正当如此。”他心想:如今生出如此局面,若是没有什么交代,恐怕对雁荡派刘公道夫妇也说不过去。只好丢卒保车,把这只惹火的小虫子处理了才是解决此问题的唯一办法。

姜婉儿走近文啸天道:“天儿,把你那只小虫子给我吧。”文啸天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着姜婉儿的眼眸中满是期待,实在无法忍心让她失望,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

啪嗒。

一滴雨滴落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滴。

这对于多雨的杭州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奇闻。只不过,看着阴云密布的架势,恐怕是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他脸色惨白,毫无生机,伸手从怀中缓缓地,缓缓地,掏摸着,终于摸出了那只还带着他的体温的虫子。两只手指轻轻地捏着,好像生怕捏疼了它似的,在手中放了许久许久,握住卡卡的两只手指就是不肯松开它的身躯。

仿佛当年靠卡卡打败刘北川后大家对自己审问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当时,自己不就是带着不舍,把卡卡交给了师父么?

卡卡伸出头,轻蔑地望着所有人,它眼神中吐露出的,分明是不屑。哼哼,这些家伙,怎能对付得了我堂堂“星虫”?文啸天只见卡卡的身子颤动着,好像在说:“主人,我做错什么了么?你为什么又要把我交给别人?”

小虫的眼睛中,涌动着的是乞求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文啸天,似在诉说着什么。

主人啊主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不要在把我送给别人啊。

我愿永永远远依偎在你的衣袋中,感受着你身体的温暖……

主人!

他的眼睛此刻好像正在无声地呼唤。一声声唤啊,如同尖刺一般,狠狠地刺进了文啸天的耳朵,一直刺到了心中。难道真的要把它交给别人么?它不顾性命救我护我,但是我却无法保全它,我还配做他的主人吗?

文啸天抬起头来,看着姜婉儿。眼神中只有迷茫,好像正在问她:“我到底应该如何做啊?”

姜婉儿见文啸天又是迟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天儿,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只小虫子,不过人有正邪之分,这只小虫子就是无恶不作的‘星虫’,曾经害死了无数无辜百姓,难道不应该把它丢弃么?”

可是,无恶不作的“星虫”却救了我的命,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大侠却是要取我性命!

你看到了么?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从牙齿上轻轻地滚落一滴又一滴的血珠,顺着他的下颚,直落到他的衣衫上!

“天儿,你知道么?我和你刘伯伯虽然不是你亲生父母,可是却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豪儿他欺侮你,我们一定好好处罚他。可是我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堕入魔道,却无能为力。所以才这般逼你放弃此物,你可不要恨我们啊。”

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泪珠,却是不知不觉地又落了下来。洞外,杭州的天空,又是下雨了么?

又一次低下头去,再抬起。终于和这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眸对视了。那从中轻轻地流露出来的深情,不是母亲的眼神么?

娘啊。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指一松,便把卡卡从手中送到了姜婉儿手中。而眼泪却是无法止住地啪嗒啪嗒地落下,心中只是大呼:卡卡,卡卡,对不起,对不起……

姜婉儿见文啸天经过一番斗争后,终于放弃了邪物,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天儿,我知道你是明辨是非的好孩子。你一定会走上正途的,成为和你爹爹一样的大侠。”欢喜之情不由得油然而生。

方震弦走了过来,对姜婉儿道:“这邪物留在人间便是祸害,咱们还须早日除了它才是。”封十九也上前道:“刘夫人,这小虫子若是在世一日,恐怕文师侄的邪念便不能尽驱,所以还是快快将它处死,好断了文师侄的邪路啊。”

姜婉儿望着文啸天,看着他眼前不舍的神情,道:“天儿,对不起了。我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这只虫子,可是为了不让你走上邪路,只有如此了!”说着便要下手将卡卡捏成粉末。

低下头来,忽然间,她看到了卡卡的神色,那一双孤傲的眼睛根本不看着自己,而是牢牢地停在文啸天身上。姜婉儿心道:这小虫子待天儿真是不错,便是自己马上就要死到临头,眼中仍然只有天儿,它对如此之好,难怪天儿会险些中了他的道儿。哼哼,魔教邪物,能真的待天儿好么?还不是使苦肉计,把天儿骗入魔道,最终万劫不复,难道这就是待他好?她毕竟在正道中多年,于正邪之分仍然是看的极重的。

不过,看着卡卡的眼睛,她实在是无法下得了手,便对方震弦道:“小妹不知怎地,忽然手上没了力气,还请方师兄帮忙将这邪物处死。”方震弦大喜,伸手接过,不过随即疑虑涌上心头,心道:刘夫人姜婉儿得享大名多年,武功高强,为何却是不敢杀一只小虫子,难道这“星虫”当真是大凶之物,杀不得么?

不过想起两个弟子——刘北川和杨昱东被文啸天害的之惨,牙关一咬,正欲狠命向下捏去。

从卡卡的两只睁大的眼睛中,竟然涌出两行热泪,口中哀声叫着。它是在向出卖了他的主人诀别么?

岳金经此时却已是转过身去,不欲再看。本来他应该是亲自主持大局的,可是他不知怎地,看着文啸天和卡卡之间的情谊,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之惨,竟然是不忍心看了下去。

原来,邪物也是有情的么?

天地萧萧,到底什么才是正?什么才是邪?

所谓的“正道”,难道真的都是对的么?

所谓的“魔道”,难道真的都是错的么?

吼!

一声低低地满是怨气的怒吼从文啸天的喉咙中爆发出来,充盈了整个“银狐洞”,发散着死亡的气息,可怖极了。

“谁要杀了我的卡卡?”

文啸天!

他看到卡卡如此惨状,再也不顾一切,一把推开在身边正要拉住他的姜婉儿,向卡卡奔去。无论有万水千山,多少艰难险阻,他总要冲过去,和他最忠实的朋友在一起!

封十九大怒,喝道:“文啸天,你真的入魔了么?”说着一掌向文啸天打来,文啸天此刻愤怒之极,哪里还管他什么封十九,封十八?他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卡卡,根本不管凌空而来的可以开石裂碑的浑厚掌力。

这一刻,我眼中只有你,我最忠实的朋友!

我要,倾我所有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欺侮你!

这一刻,他在心底这般呼喊着,封十九掌上的千斤之力打了过来,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搏命一般地扑向方震弦,从他的手中,一把把卡卡夺了过来。

“封师弟,手下留情啊!”岳金经大声道。他见封十九动了真怒,这一掌上使了十成力,恐怕要立毙文啸天于掌底,不由得失声喊道。

封十九毕竟还是有道之士,听到岳金经这般大喊,一时的愤怒也不由得消了下去,掌力急收,可是文啸天体内却有一股更加猛烈的反弹之力直击向自己,他掌力已经收了九成,亦无余力再去对付文啸天反弹出来的功力,立时被文啸天击了出去,滑出很远,竟然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封师弟!”“封师兄!”岳金经和“灵隐七友”此时却是一齐狂奔上前,揽住封十九,岳金经紧紧握住封十九的双手,运功为封十九疗伤。要是不是封十九内功精强,恐怕这一下便要了他的性命了。

忽然,岳金经脸色大变,颤声道:“是‘大魔界’,是‘大魔界’!”这两句话一出,诺大的“银狐洞”中瞬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大魔界”是“魔剑派”的独门内功,怎么会在文啸天身上?难道这个少年真的是魔道中人安排在狐狸派内部的奸细么?

轰隆!

一直笼罩着阴云的杭州城此刻打响了霹雳,随着一个又一个霹雳,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啪啪落下,击打着西湖畔的每一寸土地。

狂风,吹!

吹卷着雨滴,在风中飞舞着,如同一个个在五线谱上跳跃的全音符,霎时间,凄凉笼罩了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的文啸天身上。方震弦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文啸天的衣领,喝道:“说!你是不是‘魔剑派’的奸细?”

“放开我!”回答他的是文啸天愤怒的声音。这一刻,他眼神迸发出的,当真是几近绝望的神情。他知道,这一次救了自己一命的是体内的“雪狐神功”真气,在这一刻反弹出来,他由于体内汇聚至阴至阳两种真气,此时已经隐隐有凝聚意,一旦遭受攻击,反弹而出的“雪狐神功”威力奇大无比,所以虽然他在“雪狐神功”上的修为并不是很高,但是却可以使出极大的威力。再加上封十九撤去了九成内力,所以才可以一击命中。他深深地知道,此刻只要说明庞胖胖传授自己“雪狐神功”以化去体内的“大魔界”内力,便可以真相大白,但是——

那句话还萦绕在耳边!

“你记住,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的行踪。”

“好,我不说。”

“我不说!死也不说!”

那些带着年少的痴狂的誓死不变的誓言,现在还记得么?

不能说啊。

蓦然间,是谁,紧紧地,深深地咬紧了唇?

方震弦怒道:“好小子,你到底是谁的指使?是夏商周还是黄玉梅?”他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几乎就要下下雨来。

文啸天仍然是一动不动,就连嘴角也不抬起。

又是寂静!

方震弦愤怒之极的喘息声和岳金经低声安慰封十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所有弟子此刻却是都屏住了呼吸。徐旭紧紧地握住拳头,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但是却终究还是退了回去。王一帆、贾一凡等人也是面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蝴蝶门司马行空拜山!”一声清朗的声音打破了“银狐洞”的寂静,所有人都怔住了,心道:“蝴蝶门”南宗掌门司马行空此时却来这里干什么?看来狐狸、蝴蝶、雁荡三大派这回都有人参与此事,这件事情当真是闹大了啊。岳金经心中更加没有底了,但以他修为,喜怒本已不形于色,微微调整一下,便又恢复了常态。

只见“蝴蝶门”掌门司马行空带着十几名弟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目若朗星,一部胡须虎虎生威,一身长袍罩在身上,当真是不怒自威的一代宗师气派。

“司马道兄大驾光临,狐狸派蓬荜生辉!”岳金经哈哈一笑,上前拱手迎接道。

“岳师兄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是要寻找贵派一个叫做‘文啸天’的弟子。”他说话虽然客气,不过却是一针见血,狐狸派上下无不面面相觑。

“哦,天儿这孩子和贵派有什么瓜葛么?”岳金经吃了一惊,心道:文啸天不过是救了“蝴蝶门”一个叫做海棠的少女,难道当真连这位“蝴蝶门”掌门都得罪了?

“倒没有什么太多瓜葛,只是据我们下一名弟子说道,这位文师侄身怀我‘蝴蝶门’神功‘破茧神功’。这门武功虽然威力不强,不过毕竟是我‘蝴蝶门’不传之秘,为何却被这位文师侄学到了,在下忝掌‘蝴蝶门’,却是一定要弄个究竟。”他这句话虽然说的好听,不过确实咄咄逼人,几乎不给狐狸派任何余地了。

“文啸天,你过来。”岳金经虽然想为文啸天开脱,不过此时江南三大派中的重要人物都在一旁,却也只好是秉公处理,不留一点情面了。

“弟子在。”文啸天站了出来。他此时低垂着头,几乎不敢和岳金经的目光相对。心中却道:这人怎么知道碧树道长传我“破茧神功”的事?难道……?心中不由得充满了不解。

司马行空拱手道:“得罪了。”说着伸掌攻向文啸天,他掌上带风,招式却是美妙至极,如同一只蝴蝶穿过花丛,翩翩攻来,当真是如同神仙一般。

文啸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出招相格。两人你来我往,配合得竟然天衣无缝,当真如同师兄弟一般。岳金经等人却都是面如死灰,低下了头去。

司马行空陡然一喝:“着!”手指一点,便点中了文啸天“肩贞穴”,文啸天身上无力,立时便倒了下去。

司马行空拱手道:“文师侄,你的‘破茧神功’已经练到‘破茧’的境界了,恭喜啊恭喜。”说着转向岳金经,道:“我‘蝴蝶门’绝技,为何却在一个狐狸弟子身上出现?不知岳师兄作何解释?”饶是岳金经聪明之极,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破茧神功”分为四个境界。第一境曰:“吸食”,所拟的正是毛毛虫吸食各种植物中的营养时的模样,主要强调“练气”,即使是资质一般的弟子,练上五六年也可练成。第二境曰:“作茧”,所拟的正是毛毛虫作茧自缚时的模样,达到此境界之人,防御能力逐渐增强,招招全是守势,出手奇短,抬手踢足,全不出半尺之外,但招术绵密无比,周身始终不露半点破绽。练到极致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守得紧密,却有一个极大不好处,一开头即是“立于不胜之地”,的确是作茧自缚,不能反击,是以攻击力却是极为减弱。所以若是悟性稍差之人,便会一生在此停滞不前了。不过若是悟性奇高之人,便可从此超越“作茧”之境,达到更高一层境界。第三境曰“成茧”,这个境界,却是守中有攻,已经可以攻守平衡了,周身真如铜铸铁打一般,便是至刚之境了。这个境界虽然已经极高,不过却是不能以柔克刚,而只是硬碰硬的对决,若是遇到了高手,恐怕难免会两败俱伤。但是,再进一步,就可达到最高的境界了。第四境曰“成蝶”,此时却是已经是攻即是守,守即是攻,招式开始轻灵飘逸,如同铜铸铁打一般的筋骨逐渐变软,不过周身却是笼罩了一层如同气墙一般的真气,可以阻隔一切攻击,而且身形也更为灵动,当真是“破茧成蝶”了。

文啸天体内的“破茧神功”却是由碧树道长一口气导入到体内的,所以并没有经过前三层境界,而是一跃进入第四层境界。虽然他内力尚浅,并无法结成很厚的气墙,不过周身外一尺左右的地方却已是可以结成气墙抵御外敌了。他见司马行空身形飘逸,有如神仙,出手行云流水,在体内“破茧神功”驱使下,也不由得跟随着他的节奏,开始打拳踢腿,司马行空为了证明文啸天的“破茧神功”已经达到了“破茧”的境界,所有只用了三成力,连点文啸天十余处穴道,可是虽然点中,不过却都被文啸天的气墙挡了出来,而最后一下,他使上了五成力,这才一击致命,终于点中了文啸天“肩贞穴”。

岳金经等人虽然没有研习过“破茧神功”,不过对“破茧神功”的功效却是一清二楚,见文啸天好几处穴道明明被司马行空点中,但是却毫无反应,心中都已是清清楚楚,心道:这小子怎么体内还有这么一门奇功,却在我狐狸门下这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当真是奇怪至极了。他并不知道碧树道长传功一事,是以只有觉得更加奇怪。心道:自己的这个小弟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

姜婉儿也是奇怪之极,不由得失声道:“天儿,你当真去偷学了人家‘蝴蝶门’的武功了么?”

文啸天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站在了那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向师长们交代,是说实话,还是说谎?

司马行空并不搭理文啸天,只是缓缓向岳金经走进,忽然转过身来,手指一点,只听噗噗两声,原来他的武功当真已经练到了级高的境界,可谓是“登峰造极”,隔着数丈,便将文啸天被点中的穴道拂开了。

方震弦踏上一步,喝道:“文啸天,你当真是大逆不道,修习‘魔剑派’的邪功也就罢了,竟然还偷学‘蝴蝶门’的武功,是谁教你‘大魔界’的?是谁教你‘破茧神功’的?还是你自己怎么偷学的?说!”

说!

一个冷冰冰的字摆在了他的面前。

轰隆!

电闪雷鸣,狂风怒吼。

文啸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如今司马行空就在我面前,我要是承认碧树道长授我“破茧神功”,司马行空对统一“蝴蝶门”觊觎已久,若是得到了这个机会,一定会借机吞并东宗,到时候碧树道长,海棠她们都不免遭到司马行空的毒手,我怎能坐视不管?哎,不能说,不能说啊。

扑通!

文啸天跪在了岳金经的面前,低声道:“师父,我知道你最了解我。你知道的,我身上的‘破茧神功’是一位前辈所授,可是他却不许我说他的名号,还请师父恕天儿不向师父禀报了。”

司马行空嘿嘿冷笑数声道:“久闻岳师兄护短,我今天倒要看看岳师兄怎么个护短法。”说着,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看似神态极为潇洒,实则在向岳金经施压。

岳金经扶起文啸天道:“天儿,今天你只要说了是谁传你‘破茧神功’和‘大魔界’,所有事情我们便都既往不咎,若是你不说,师父也没法回护于你了。”

“师父……孩儿不孝,没法向师父如实说明。”文啸天说着又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头,直磕的头破血流,鲜血沿着额头汩汩流下。

轰隆!

又是一个惊雷在天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当真是电闪雷鸣,天地间风雨萧萧!

文啸天站起身来,拔出随身佩戴的,王一帆赠送的“思召”宝剑,朗声道:“今天我文啸天对天起誓。我文啸天绝没有干任何不利天下正道之事,若是有违誓言,让我死在‘思召’剑之下!”他心中愤怒之极,声音洪亮,竟然将天地间所有的电闪雷鸣,风吹雨打的声音都压了下去。说着,他挥剑向地砖砍去,铮地一声竟是将地砖砍的石屑直飞,飘荡开来,打在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生疼,只有岳金经、司马行空、姜婉儿等人内力深厚,才可毫发无损。

姜婉儿见局面已经渐渐不可收拾,再这么说下去只怕文啸天身上还有更多秘密,便站起道:“天儿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虽然行事任性,不过却是从不说谎,大家便先信过他这一次吧。”说着对岳金经道:“岳师兄,他是你的弟子,你看如何?”岳金经正好就坡下驴,道:“刘夫人所言极是,我正有此意。虽然他犯了一些错误,不过我们既然居一个‘正’字,那就要给人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他既然已经立下了如此重誓,那就暂且相信他一次好了。”

司马行空点了点头道:“久闻岳师兄护短,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岳金经淡淡地道:“我身为狐狸掌门,岂能不考虑大局?这一点还请司马道兄放心。”说着提气向文啸天喝道:“你若是做出奸邪事情来,我岳金经第一个不饶你!”他说话时神威凛凛,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运上了“火狐神功”内劲,当真是声震屋瓦,一时间就连天雷的声音也无法和他这一声断喝相比。

文啸天点了点头,道:“师父,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背叛天下正道的。”岳金经拍了拍的肩膀道:“好,师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着转过神来,对众人道:“本门弟子文啸天,因为用‘星虫’误伤雁荡派王师侄。虽然是我门下弟子,不过仍然不可免罪。天儿,你去‘白虎堂’反省吧。”

“是,师父。”文啸天轻声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样轻的惩罚,实际上已经是师父极为宽大的处理了。但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当真要出卖庞大哥,碧树道长他们,换来自己的解脱么?

他自幼性子偏激,如今更是下定了决心,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出卖朋友。他小小年纪,竟然要把世间所有艰难困苦都抗在自己的稚嫩的肩上!

啸天,你这样很累吧。

轰隆!

洞外,雷声霹雳一个接着一个打响,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被雷电击中,燃烧了起来。原来是一棵大树被雷劈中,瞬时间便烧着了。

文啸天托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洞外走去。他走过一个个伫立在身畔的熟悉的面孔:岳金经、姜婉儿、方震弦、封十九、吕万里、曲丹青、蒋回春、娄建成、刘万口、徐旭、江天野、王一帆、贾一凡……

那些他曾经的师长和同门,此刻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身边掠过,只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地停顿,目光也只是轻轻地滑过他们的面庞,一步步地向前。

他拼命要搜寻那个白衣的美丽身影,可是却哪里寻找得到?想来白云此时早已经不愿再看下去,隐身在了茫茫的人海中了。

虽然是小小地失望,不过却仍然不能停住他的脚步,尽管前方是电闪雷鸣,他仍然继续走着,走着。

所有狐狸弟子都屏住呼吸,谁也不发出一点声音,都低下了头,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雨滴悄悄落下,风儿轻轻吹过的声音。

啪嗒!

雨滴打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但是他仍然毫无反应,继续毫不退缩地向前走去,向着前方的“白虎堂”走去。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此刻在风雨的笼罩下,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

岳金经张开了嘴,好像要把文啸天叫回来,叫他等雨停了再走,不过看着司马行空咄咄逼人,几乎就要把他活吞下了去的眼神,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姜婉儿低垂着头,却已是不忍看文啸天在风雨中艰难地移动脚步的身影,蓦然间,她的眼睛模糊了。不知为何,只是为了那个坚忍的少年,留下了眼泪。

雨滴无情地落下,肆虐的风魔吹卷着雨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沾湿了他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几乎和肉粘在了一起。裤腿已经满是雨水,一双脚几乎泡在了水中,难受极了,不过他仍然是继续向前迈步走去。

徐旭拿起一把伞,正欲上前递给文啸天,身后的贾一凡忽然拉住了他,低声道:“大师哥,司马师伯在那里看着呢。”徐旭伸出的手只好无奈地收了回来,叹道:“小师弟,真是可怜啊。”贾一凡道:“也不知他会受什么处罚,但愿师父饶过他才好。”

天地凄凉,大雨却是不停地倾斜,洒在这个倔强的少年的身上,打落了他的头发,却无法打乱他的心绪;吹动了他的衣衫,却无法动摇他的决心。他,此刻一个人,面对着自然界的狂风暴雨,孤独地走着。只留下每一次脚步落下时留下的涟漪点点。

啸天,雨滴,是星星为你落下的泪滴么?

啸天,风儿,是月亮抚摸你脸庞的的手掌么?

笼罩着的阴霾却仍然是久久地不散去,何时才是漫漫暴雨的尽头啊?

啸天不知道。

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因为他知道,师父当真是动怒了,自己只有这般在风雨中行走,拼命折磨自己,才可以安抚师父的愤怒啊。

师父,你知道天儿心中的苦楚么?

师父,你知道天儿当真不能告诉你真相么?

看着这一幕,只想问:为什么,这世间的一切苦楚,都要由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来承担?

为什么?

岳金经望着文啸天的背影,心中也说不出的难过伤心,每一滴雨滴打在文啸天身上,几乎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难受。他不知道,一向聪明懂事的啸天此时为什么不肯向自己透露真相,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还是他当真干了背叛狐狸派的事情?

封十九毕竟并非常人,身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勉强站起身来,道:“真厉害,真厉害!”方震弦道:“掌门师兄,当年师父……”岳金经打断他道:“不用说了。这‘大魔界’内功若是真的是由‘魔剑派’中人传授给天儿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不过现在并无任何证据,我们只能继续调查。别忘了,我们自诩正道,若是仅仅靠自己主观的臆断,便随意杀人,那又和魔教何异?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先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答复的。”

司马行空道:“但愿岳师兄能够秉公处理,不像传说中那样护短啊。”他此时话语却已是不那么中听了,甚至是有些尖刻。

姜婉儿道:“天儿,他毕竟是文剑和大侠之后,我们刘家对文家所欠太多,这回这件事情,还请岳师兄无论如何也要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处理啊。”说着竟然向岳金经深深一揖。

岳金经急忙扶起道:“刘夫人多礼了,岳某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我狐狸派身为正道,却是宁可放过,也不能杀错!”

姜婉儿淡淡一笑道:“那就多谢岳师兄了。”她抬起头来,望着文啸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风雨之中,消失在通向“白虎堂”小径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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